伊云感到了迫近的威胁，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到，“谁会成为第一个维度转化的人？”
“你！”奥博冷漠地说，“你就是最佳人选，无论从职业经历还是 27从身心能力上都是如此。”
“我拒绝。”
“这不是你决定的事。”
“为什么找到我？”伊云面色紧张地问，“除了那些模棱两可的理由之外，还有其他更直接的原因吗？”
奥博沉默了片刻，“选择你的这个想法当然不是突然出现的。我知道你在开发一种新型维转机，颇受一些人的青睐，你们认为只要能够实现目标功能，并不一定需要采用最先进的技术。”
“我因此获得了那次比赛的奖赏，当时还是你为我颁的奖。”
“我清清楚楚地记得，”奥博说，“颁奖只是我的工作，我从来没有赞同过。问题是，如果你的方案被采纳，还需要我们花大把的经费研制什么尖端的维转机。那样的话，任何一个公司都可以随时替代我们，维度际中心很快就会在这条街道上消失。”
原来如此，伊云知道了，他穿过那些从天而降的隔热瓦来到这里，只是为了把自己交给这个敌视他的人。他刚才在心里怀疑过奥博找他过来的动机——也许是因为某个他没有想到的原因想要当面责备他，也许是私下里有所请托——但是他没有想到，是要让他进入那个维转机的球形舱，它还从未被真正用来转化过一个人。
“我可以收回我的方案，”伊云试着去挽回，“或者按照你的意见对方案进行修改。”
“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，”奥博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假惺惺的怜悯，“事情将要这样发生：你在今天早上来到维度际中心，因为维转机出了故障。这顺理成章。接下来，在你修理维转机的过程中，意外发生了，你被转化到了另外一个时空维度，比如次维时空，根据我们的计算，那里是相对安全的地方。维度际中心发布公告，说明这次的事故是由于不可抗力而发生的。也许会有人表示怀疑，特别是与你关系密切的人，但是这种事归根到底无法确认，因为没有证言，也不会有人知道来自另外一个维度的确切信息。这个难题至今没有得到解决。当然，还有另外一个简化的版本，就是没有人知道你的去向，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
“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，是你特意制造了这个不应该出现的故障！”
伊云愤怒地说，他向左右看去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维转员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没穿制服的彪形大汉，他们把他推倒在地，紧紧地按住。
“不用害怕，”奥博俯视着他，冷冷地说，“维度转化的过程你很清楚，很快就会结束，不会有任何疼痛的感觉，也不需要你带走任何东西，你在次维时空的部分，或者说次维时空里原来的那个你，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。”
“你太卑鄙了！”伊云挣扎着在地上抬起头来。
“不要激动，”奥博轻蔑地把嘴角向上弯起，“次维时空并非那么不堪。你会融入你在那里的部分，不再受四维时空环境改变的侵扰。你会见到真正的自然的树木和无垠的天空，会遇到新的恋情，会获得新维度中永恒的安宁。乐观地向前看，何必让自己背负着不现实的过去？再怎么留恋这里，再怎么惧怕未来，终归还要寻求一个完整的灵魂。你会得到其他人得不到的东西。虽然对于地下堡垒里的这些人来说，你算得上是字面意义上的人间蒸发，但其实你没有，你会在维转机中、在次维时空的世界里，见证所有你曾经设想过的东西。”
伊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，他被按住的身体仿佛就是他被按住的命运。
在他经历的人生中，经常会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，有时候惊喜，有时候失落，大多数时候心如止水，但是没有哪一个人造的早晨像今天这样，因为极度的绝望而使平静变成无感的迷茫。所有存在于这个维度中的愿望，在这一瞬间都无可挽回地烟消云散了，生存问题突然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他被强行推回到了维度转化室里，面对着刚刚修理好的维转机。控制台发出幽幽的亮光，同一度和时空波速的按钮被按下了，设定为次维时空的数值。伊云曾经纠结于这两个常量之间是不是存在必然的联系，那样的话其中的一个可以被另外一个取代，这个念头此时再一次掠过他的脑海，让他不由得为本能的好奇心感到悲哀。
转换区球形舱的舱盖打开了，露出里边刚好能躺下一个人的平台，伊云被按倒在上边。六根皮带从平台的一边扬起来，在另外一边迅速地扣上，他被牢牢地固定在了上面。
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去看维转机，它却是陌生而冷酷的。
透明的舱盖无声地罩了上来，四维时空最后的空间被封闭了。他因绝望而变得茫然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一切。他听见嗡嗡的声响，是维转机启动的声音。他立即被舞动的光影所包围。它们给他披上迷幻的彩带，带他离开这里。
而此时，在维转机传输区里，第二时空子群的结构正在发生同步的改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