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乞丐的脸上死气沉沉。
他干枯的身体上，不断散发出既类似于人类，又类似于被污染者的味道。
这种味道，令陈烽感觉对方非常弱小，弱小到只需要几发子弹就可以解决。
但是陈烽身体上的反应却恰恰相反。
他身上的西装瞬间变成了沉重的石头，就连他自己也忽然感觉好像有一块大石头突然压在了胸口，令他几乎窒息。
不仅如此，他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忽然变成了高密度的水银，尽管胸腔里的心脏竭尽全力的跳动，也难以满足身体对于血液的渴求。
这种感觉以心脏为中心，迅速蔓延向了陈烽的全身。
他整个人跟灌了铅一样，越来越沉重，全身的关节越来越僵硬。
衣服下面，灰色的石垢在他的胸口出现，沿着皮肤的纹理，逐渐向着全身蔓延。
这奇怪的情况，完全颠覆了陈烽在秘域里生存的经验。
在陈烽吸引了老乞丐注意力的这段时间，视野内但凡还能迈得动双腿的人，已经在大呼小叫之中跑得无影无踪。
此时，以地铁站的入口为中心，已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直径半公里的空白区域。
除了陈烽和老乞丐之外，就只剩下了那些彻底被石化的人。
但是这些已经变成了雕像的人，状态也越来越糟糕。
他们的身上开始不断掉下石头渣子。仿佛只要再来一阵风吹过，他们就会似敲碎的水泥一样，变成一团碎块。
一时间，这静谧的环境中，只剩下了陈烽粗重的呼吸声。
用力的喘了一口粗气，陈烽眼睛里的理智，正开始逐渐被疯狂所取代。
脚下毒蛇般的影子围绕着他原本影子攀爬而上，他的皮肤再次变成了镌刻着血色纹理的铁青色。
但是这铁青色刚一出现，就仿佛被泼上了氧化剂的合金，出现了一块块白苔。
这些白苔越来越大，像是血痂一样覆盖在了陈烽的皮肤上。被“夜枭”强化后可以轻松抵挡住子弹的皮肤，居然完全不能阻止陈烽被变成石头的进程。
陈烽的脑海里，回荡起代表无能狂怒的咆哮声。
“别叫。”陈烽喑哑的声音响起。
他脚下的影子外，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雾。陈烽还没被石化的眼球里，骤然闪耀出火焰般的黑芒。
黑色的火焰在眼中不断旋转，仿佛燃烧的灯塔。
陈烽用带着侵略性的目光，直视向老乞丐还属于人类的双眼。
同时，也看向了老乞丐身上密密麻麻的复眼。
老乞丐本就空洞的眼神，在此刻更加的迷茫。
陈烽几乎没遇见任何的阻碍，便深入到了老乞丐的记忆里。
可是，他看到却是一片空白，甚至老乞丐现在所做的一切，都没有任何的记忆存留。
仿佛这个老乞丐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，机械地执行着某些指令，没有半点在世界上存在过的意识。
陈烽的瞳孔中闪过了不可思议的光芒，同时一股灼痛感从他的眼睛上传来。
就在这短短的对视期间，复眼的凝视已经令陈烽的眼睛上，多出了一层白翳。
陈烽眼睛里的黑色火焰也仿佛遇到了寒冰的烈火，就算顽强挣扎，也在一点点熄灭。
老乞丐看着已经行将就木，但还在顽强挣扎的陈烽，端着手里的破碗，一步步逼近：
“快回答我……”
他身上的复眼像是舞台上的灯球，不断闪动着的光芒。
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，但是迈出的每一步，都仿佛经过了精准的计算，一直保持着一模一样的步距。
“包子……好吃吗？”
陈烽的嘴唇现在也已经被石灰岩所覆盖，他只能勉强的从喉咙里挤出来含糊的声音。
他吃力地抬起手，关节发出了如同在用石磨研磨鹅卵石的嘎吱声，石化的衣袖也被他的动作震成了一地的碎末。
张开手掌，他脸上已经僵硬的肌肉艰难地收缩，像是撕掉指甲盖旁起了毛刺的皮肤一样，一点点把嘴角扯开。
随着这番动作，他脸上的石垢像是脱落的墙皮一样，一片片掉下。
这些石垢大多落在地上，但还是有那么一小片，落在了陈烽张开的手掌里。
陈烽勉力地将手掌握拳，仔细捻了捻。
这世上石头的种类有很多，但是此刻手心里的触感……
是石灰岩。
更准确的说，是碳酸钙。
“难怪会这样。”陈烽想着，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咕噜声，心中罕见的出现了强烈的危机感。
这些复眼所释放的能力，将可以和他对视的生命体，以及被它看到的非生命体，从分子层面，转化成由碳酸钙构成的石头。
“夜枭”就算经历了进阶，现在也只是达到了细胞层面的强化，想要跨一个层面阻止这种力量，简直算得上是天方夜谭。
而老乞丐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情况，也让“窃密者”的能力完全无法生效。
从散发出来的味道，到复眼的能力，再到老乞丐的意识。
这个拾荒者仿佛是专门为了针对陈烽而出现。
“只能试试还不熟悉的‘提线小丑’了。”
作为新获得的核心，陈烽至今还没有机会正式使用过“提线小丑”的力量，对于它的理解也仅限于脑海里的那段描述。
陈烽试着去调动“提线小丑”，但是对方此刻好像沉寂了一样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他面前的老乞丐，已经呲着一嘴黄牙，来到了陈烽的面前。
不知道多久没刷牙的清新口气，钻入了陈烽的鼻腔。
“你……不知道包子好不好吃吗？”
老乞丐一点点将手里的破碗举过了头顶。
这放在平时毫无杀伤力的破碗，在这个时候却变成了催命的丧钟。
陈烽毫不怀疑，老乞丐只要力气用足，把这个碗砸在自己身上。
就凭陈烽现在已经石化了大半的身体，绝对会被敲成一地的石头块。
虽然现在的陈烽，就算想要回答这个问题，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但是他更清楚，自己已经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了。
“知道包子味道的人，已经没有必要活着……”老乞丐的声音幽幽响起：
“至于连包子味道都不知道的人……”
“活着……还干吗呢？”
老乞丐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胳膊突然绷紧。
他抡圆了膀子，手里的破碗对着陈烽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