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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教堂区。

卫斯提着斧头,乔提着木棒,两人直视着暗巷里不怀好意的目光。

一点点退着,直到把身子整个挪到路灯下面。

僵持才被打破,巷中的身影才又遁入了暗处。

更早些乔在莫里斯家说打倒了劫匪,其实只是装腔作势,给自己加人设,壮声势。

然而刚刚,就是真遇到了。

主要是去的时候,他们两个还算清醒,且手持武器的,谁都知道不好惹。

不过回来的途中,乔走着走着步子就开始飘了。

混着喝朗姆酒和威士忌,让他出了门后,越来越不清醒了。

也让某些人,敢把主意打在他们身上。

“要不休息一下吧!”卫斯提议道。

路灯下,乔晃了晃脑袋,没有回答。

然后忽然拿木棍打在了自己腹上。

啪!声音很沉闷,下手很重。

卫斯瞪大了眼睛。

呕……呸!

乔啐了一口唾沫,把嘴里的呕吐味啐了出去,他抬起头,擦了擦嘴角:

“法克的,果然是这样清醒多了,不用休息!”

他揉了揉肚子对卫斯道:

“我还以为威士忌只会在第二天早晨背叛我!

“没想到刚才就让我体会到了跌倒的滋味,哈哈……呕……”

胃部的痉挛再次传来,他话还没说完,就又吐了起来。

“法克的!”他又骂了一句。

“你这又是何苦呢乔?地契已经到手了,只要你能把我带到哈尔那里,今晚的一切,就都能搞定了,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。”卫斯苦笑着道。

“一会儿向左,卫斯,我尽量不扯你后腿。”

乔没有回答,而只是这般道,并留给卫斯一个背影。

像一个真正的硬汉。

“我是说,其实抠喉咙也能达到催吐清醒效果的!”

硬汉背影晃了一下。

“法克!嘶……你怎么不早说?

“我脑子晕晕乎乎的,手里有棒子,就自然用了棒子。

“嘶……亏我忍了半天痛!”

“你也没问啊?谁知道你上来对着自己就是邦邦一棍啊!嘶……想想都疼!”

“法克!”

“走吧,乔!”

卫斯笑了笑,又敛去了笑容,认真道:“教我打架吧,乔!”

乔稍一愣,“好!”

于是路灯下,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。

只不过纵然扭曲不成形了,还是能看出,其中一个影子粗壮,而另一个只是瘦长。

所以说,方才拖后腿的,其实是他卫斯啊!

是他卫斯虽然高,但显得有些瘦弱了,有些不起眼了。

所以在乔醉了后,才有人敢盯上他们!

也就是说,他该加点武力了。

最起码,在伦敦的夜里,他能毫无负担的走在路上。

……

白教堂区的夜里其实并没有因为危险而静谧。

至少在一部分地方不是,尤其是在无光的弄巷较少的地方。

穿行了几条街后,

前方,小酒馆的玻璃正透着酒馆里的亮光,喧嚣与争吵从中溢出。

没生意的牡蛎小贩依着酒馆墙,没生意是有些难熬,但好歹听酒鬼们的乐子也能听得笑一笑。

卫斯与乔经过的时候。

卖烤土豆的正修缮着他饮食摊上的彩烛灯,招摇的红绿烛色,是他招徕顾客的法宝。

衣衫有些褴褛的几个小鬼已经不会被那绿烛光、红烛光吸引了。

他们聚在一起,有模有样地学着曾有幸听过一回的戏剧对白。

手中的树枝还时不时比划着,那是在表演击剑。

趁着酒馆透出的光,这些小鬼也仿佛成为了那个能把水手笛舞从头跳到尾的比尔·汤普森,且正站在剧院的大舞台上。

一个路边唱着流行小调的贫瘠女人,在卫斯经过的时候徒然加高了音量,

因为没学过乐理知识,甚至都没能听过几次剧院里的原版流行曲。

女人的歌声很是无力,还并不动听。

但她仍然尽力的唱着,巴望有同情心的过路人能勉强给她几便士,

哪怕因为她怀中婴儿的哭声混在了她的歌声里,把本来欢喜的小调给唱出了哀伤味道。

乔又打了个酒嗝,

嗝打出来的时候,牵连着肌肉,让他腹部也隐隐又痛了。

他骂了一句,从怀里掏出了三枚硬币,又把其中两枚放了回去。

把留下的那枚一便士硬币递给女人并骂道:

“法克的,你唱的可真难听,别唱了,给你,先别让小家伙哭了!”

女人愣了一下。

她苍白还带有泪痕的脸上转瞬多了抹喜意:

“先生,您能再给我一便士嘛?再给我一便士我就不唱了!”

“法克的!”乔骂了一句,浓浓的酒味儿喷在女人脸上。

可他再体壮如牛,拿着木棒不像个好人,

女子抱着婴儿也没在怕的。

女子不仅再度唱了起来,还把襁褓也往上递了递,好让乔更近切的去听那婴儿的哭声。

然而乔不让,就是不让!

卫斯见状哭笑不得,也递过去一便士。

那女人起身对着乔笑了笑,拿着两便士就往烤土豆摊跑去了。

她怀里的婴儿是哄不好的,因为是被饿急了的,不过有点东西吃,就还哄得好了!

“我看她没几天就要进济贫院了!”乔恶狠狠道。

“我倒是觉得她带些小狡黠,能够撑到找到活儿的那天,从而不用去济贫院。”卫斯笑道。

“走吧,再有两条街就到哈尔那里了。”乔不想再谈济贫院了。

今年的济贫院改革后,济贫院已经不是从前的济贫院了。

现在也就人身安全比监狱更安全一些。

至于待遇嘛,新修正法案依据马尔萨斯人口理论,强调控制贫民人口增长。

济贫院内如今夫妻强制分居,怕他们再生孩子。

大人孩子也强制分居,督促他们想要一起就滚出去。

且规定济贫院里面的生活标准,必须低于院外最贫穷人的生活水平。

其实就还是老一套嘛!

通过降低福利来促使更多人投身工厂,并且扩大工人待业池,以方便工厂主的用工所需。

以及工人待业池扩大后的你不干总有人干,来进一步降低薪资。

但与之相对的,高福利就好吗?

卫斯不知道,

福利毕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,都是有代价的。

对此事,他真心没有答案!

他只知道,

《济贫院修正案》(1834)是辉格党在工厂主的强压下通过的。

应该是,资本家利好,而工人不利好的吧!

……

“既然为了活命而工作,为什么又为工作而卖命?”

穿过一片杂物堆后,卫斯旁观着乔对切口、解释、被问话、再解释,然后……

他就看到乔又抢过一个酒瓶子吹了起来!

“这是几个小时前我带过来的,不喝两口我觉得亏得慌!”乔是如此给对卫斯说的。

卫斯没有表示什么,就是趁机拍了拍他的肚子。

乔又把酒吐出来了。

穿暗门、下窖井,卫斯颇有新奇地感受着这一切。

有点进入伦敦地下世界的感觉了!

而后乔没什么营养的打着圆场,不断给哈尔解释鼓吹着什么……

卫斯默默走进了地下室,看到了满桌铺满的假银行券。

不过与乔最初进来被银行券闪花了眼不同,卫斯看着如此多的银行券,心里只有一个问题:

为什么有这么多?

为什么这么多没销出去而积攒在了这儿?

是花不出去?

还是有顾忌,不敢?

卫斯又靠近看了看,把手往银行券的侧边一摸,有灰!

他把手再伸进边上两堆假银行券的夹缝中一摸,不仅有灰,还很重!

卫斯愣了一下,

好吧,可能是既有顾忌,又大笔花不出去!

狗日的!

这个哈尔手中的假银行券产销链条,绝对是不完整的!

他没有下游分销商!

因为有分销商的话,这些库存中夹杂的灰,应该是在分销商仓库,而不是在这儿!

卫斯再联想起哈尔让乔干的事。

那不是纯纯直销嘛!

亏他来之前还以为这里是直销(自己生产自己销售,夫妻小店) 分销(自己生产分销商销售,大企)

狗日的,来之前听到‘约克郡联合银行券’。

说实在的,卫斯被镇住了!

玩假联合银行的把戏啊,那不得是个成熟的犯罪集团吗?

不得有能把大把约克郡联合银行券一下铺出去的本事?

然后各层级分工搭场子都捞一笔,

最后上层抽身跑路,中下层背锅被抓!

很合理嘛!

然后来这儿一看,合着也是个没有下层的光杆司令。

纯纯草台班子!

怪不得他能轻易到达这里!

那他的思路就要改了,他本身以为需要更低姿态的,但现在,应该跋扈!

于是他走过去,拍了拍哈尔的肩膀。

待哈尔和乔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后,卫斯开口道:

“我听过你晚上给乔说的那些想法了,思路很不错。

“不过,我刚才看了看你们这里,就一个犯罪集团来说,有点太不专业了。

“就不说你们现在好像缺了下属分销链条,

“只有生成环节而没有销售环节,导致假银行券积压仓库。

“就单是你们这些假银行券,在我看来,

“这个,假英格兰银行券,形没达到极致,神没有半点。

“这个,约克郡联合银行券,有了核心的神,却缺了关键的形

“不要误会啊,我不是针对哪一个,

“我是说你的所有这些,

“都是垃圾!”

……

“法克?”乔瞪大了眼睛,一时间酒都有些醒了。

“乔,这是你带来的人,我不好代替你教训他什么……”

哈尔低垂了眼睑,两只堆在肥肉里的小眼睛眯起着,鼻息也粗重了许多:

“但要是你不给我一个交代,我想我们这儿太小了,也留不下这样的贵族少爷!”

显然也是生气了。

“这地下室确实小,还脏,我确实有些嫌弃。”

卫斯还是那副看似平平,但又无不透露着优越感的语调,而且还在话末又反问了一句:

“怎么?生气了?”

呼~呼~

哈尔的鼻息声愈发粗重了,他脸上的肥肉都随着怒气涌动起来:

“乔!!!”

他怒气冲冲地看向了乔,

他理智的那根弦还没有断,他知道他不能冒然使用暴力。

最主要的是,不一定打得过。

他必须要乔先表态。

乔眉头紧皱着……

从卫斯说出第一句嘲讽的话后,他就皱起了眉头。

今晚卫斯对他可是很和善的,对待街上的那个女人也是很和善……

可为什么到了这里突然露出了锋芒吗?

是他真看不起哈尔他们吗?

不,乔还记得他们来这里的目的,是找哈尔仿制地契,是要借用哈尔的手艺。

那……为什么呢?

冷静,冷静……

想想中间卫斯给你说过的话。

那句……

‘所有的刻意,都是设计!’

乔瞪大了眼睛。

是了,在老莫里斯那里表现的像是个流氓,在这里面对哈尔却表现的无比轻视,像个少爷。

这都是卫斯的刻意表现。

那么是为什么呢?他在设计什么呢?

他抬头,看到了哈尔因愤怒而肥肉都涌动起来的胖脸。

情绪!

他没有再回头去看卫斯的表情了。

因为他相信,卫斯此刻的情绪,一定起伏不大!

所以,这就是又一场所谓的‘主导权转移’吗?

那我又该怎么做,才能不被卫斯拖后腿呢?

对,情绪起伏!

“法克的,卫斯,你怎么能这么说呢?”乔转头先骂向了卫斯。

此时他余光看到哈尔的愤怒平复了一些。

这是起!

“明明我们有讨论过的……”

乔又转头对着哈尔露出了微笑:

“这里所有的一切,都是垃圾!”

这是伏!

制造对方情绪起伏嘛!

他乔,不拖兄弟后腿!

“乔!!!”

哈尔张大着嘴巴,怒急吼着。

吼声在空洞的地下室回荡,回荡……

连窖底守着信号的罗宾夫人都被惊动了!

罗宾夫人瞥了一眼通往地下室的矿道。

默默地从背后的窖底坑里拿出了三把燧发枪。

击发枪是英国陆军现役枪支,

每年只有不多的几笔,也就千把左右会流入黑市。

他们这里,只有他丈夫罗宾那里有高价弄来的一把。

相较下,燧发枪虽然已经不是现役武器了,但便宜,还比拳头好用!

不过潮湿的地下有可能使得燧发枪哑火。

对方有两人,还是最好把三把枪都准备好。

如果等会儿出来时,哈尔以暗号发命令,她就会对着通往地下室的矿道开枪。

矿道在当初开凿时,其实就有方便开枪的目的。

笔直、狭窄、还是必经的路,躲不开的!

她开始将黑火药倒入枪管,塞入铅弹并用通条压实,并在火药池内倒入少量火药,将燧石夹在击锤的夹口中。

如此只要一会儿扳动击锤到待击发位置,再扣动扳机,

枪就会响了。

三把燧发枪都装填好后,她从身上摸出了两团棉花,一团塞在了左耳,另一团她拿在了手中。

他们这些在地下徘徊的,总是会碰到各种各样的意外。

敢把人放下来,

就也是有信心能把人彻底留下!

就看这个留,

是精神还是物理层面了!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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