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开河找来一张泛黄的旧报纸，“嘶啦嘶啦”撕成几个小纸条，其中一个纸条上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了个“去”字，其余的则全是空白。
很快，几个皱巴巴的纸团就摆在了桌上，其中一个，将决定谁能踏入一汽厂的车间，成为旁人眼红的正式工人。
“爹，真就靠这几个纸团决定啊？”王建功盯着纸团，眼睛都快瞪直了，那眼神里，既有慌张，又藏着一丝微弱的期盼。
要知道，在那个年代，一份稳定的工作，那就是全家人的命根子。
进厂当工人，更是无数农村家庭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儿，谁能不争破头呢？
王开河重重地叹了口气，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：“可不咋整？家里就这一个名额，要想做到公平，也就只能抓阄了！”
他作为一家之主，得一碗水端平，可这名额就一个，手心手背都是肉，实在让他头疼得厉害。
“都别磨蹭了，开始吧！”
王丹花率先伸出手，捡起一个纸团，小心翼翼地打开，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后，轻轻咬了咬嘴唇，眼眶里泛起雾气。
“没中。”
可即便早有心理准备，那股失落感，还是像汹涌的潮水一般，将她彻底淹没。
王建立深吸一口气，缓缓伸出手，拿起一个纸团，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展开。
刹那间，他的眼睛瞪得滚圆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我……我中了！”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变得沙哑，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。
王建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，酸溜溜的，可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，说道：“哥，恭喜啊！”
到底是亲大哥，就算心里再不是滋味，也只能把情绪深深藏起来。
王丹花撇了撇嘴，小声说道：“恭喜大哥。”
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。
“老大啊，到了城里，可得好好工作。老三在那边，你多听他的话。”
王开河看着大儿子，目光中满是期许与担忧，一脸语重心长地叮嘱道。
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，进了城就意味着有了好前程，可也得规规矩矩，听人劝。
“爹，您放心！我肯定好好干，不丢咱家的脸！”王建立用力地点点头，眼神中透着坚定。
“你就踏踏实实地去，你媳妇和孩子，我会照应好的。”
王杨氏在一旁说道，眼神里满是慈爱与不舍。
王建立心里一暖，眼眶微微泛红，说道：“知道了妈。”
……
当天傍晚，余晖还未散尽，王建业便来到国营饭店，今儿个他要请技术科的同事们搓一顿。
国营饭店的门口，“为人民服务”五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。
店内热闹非凡，人来人往，喧嚣声此起彼伏。
饭菜的香气与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，弥漫在整个空间，给这略显朴素的饭店增添了几分烟火气。
“罗工、陈姐、冯哥，都到齐啦！”王建业满脸堆笑，老远就热情地打起招呼。
罗工戴着副黑框眼镜，手里还攥着个印有“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”字样的搪瓷杯，闻言不禁面露疑惑，开口问道：
“王技术员，今儿咋突然想起请客啦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”
陈玉玲扎着两个利落的麻花辫，身着一件格子衬衫，显得干练又精神，也跟着打趣道：“是啊，平时你可抠着呢，今儿个是有啥大喜事？”
王建业一边笑着，一边招呼大家入座，解释道：“之前我转正的时候就说好了，要请大伙吃顿饭，这不一直忙得脚不沾地，抽不出空来。
今儿好不容易得闲，肯定得把这承诺兑现了！”
正说着，广播站的罗诗琪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。
其实她是王建业特意邀请的，不过跟大伙说的理由，却是她缠着罗工，罗工实在拗不过，才把她带来的。
罗诗琪穿着一条碎花布拉吉，在那个观念还相对保守的年代，这身装扮可算得上十分时髦了，一进来便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众人倒也没起什么疑心，唯独陈玉玲心里门儿清，王建业和罗诗琪正处对象呢，她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俩一眼，那眼神里满是意味深长。
王建业麻溜地拿起菜单：“来个红烧肉、锅包肉、溜肉段、炒猪肝，再配上四个素菜！”
说着，便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沓粮票和肉票，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，买东西可全得凭这些票证。
冯猛挠了挠头，有些犹豫地问道：“王技术员，点这么多，能吃得完不？”
王建业豪爽地一挥手，说道：“大家难得聚一回，今儿个敞开了吃！”
说罢，他数出二斤两肉票，又点了十五块钱递给服务员。
这个年头，十五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，这顿饭，可算是相当丰盛了。
没一会儿，菜便陆陆续续地上齐了，色香味俱全，引得众人食指大动。
大家一边大快朵颐，一边谈笑风生。
王建业端起酒杯，满脸敬意地对罗工说道：“罗工，这段时间多亏您的悉心指导和照顾，我敬您一杯！”
说罢，便给罗工斟满了酒，那酒是当地产的高粱酒，度数颇高。
罗工微笑着点头，端起酒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说道：“小王啊，好好干，以后前途无量！”
王建业又转向陈玉玲，给她也倒上酒，说道：“陈姐，我也敬您一杯！”
陈玉玲眨了眨眼睛，故意逗他：“哟，敬我啥呀？”
王建业心里一慌，心说可不能把感谢她撮合自己和罗诗琪的事儿说出来，于是赶忙说道：“当然是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啦！要不是您，我哪能这么顺顺利利地转正啊？”
陈玉玲觉得有趣，继续追问道：“举个例子听听？”
王建业一下子卡了壳，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尴尬得愣在原地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
好在这时，罗诗琪机灵地端起酒杯，说道：“玉玲姐姐，我敬您一杯！”
陈玉玲笑着应道：“好啊，诗琪妹妹！”
说罢，两人碰了碰杯，一饮而尽，算是帮王建业解了围。
这顿饭，大家吃得酣畅淋漓，欢声笑语回荡在饭店的每一个角落，气氛融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