腕间的刺痛让我倒抽凉气,黄仙儿指尖泛着青光的指甲又往里陷了半分。
鲜血顺着她雪白的手腕蜿蜒流淌,在触到那枚赤金镯子时突然蒸腾成血雾,丝丝缕缕钻进她眉心朱砂痣里。
“够了么?“我别开脸不去看她餍足的神情,石板缝里挣扎的祭品公鸡正用琥珀色眼珠死死盯着我们。
黄仙儿松开手时,我腕上五个血洞竟渗出荧绿光点。
她随手扯了段红绸裹住伤口,染血的绸缎立刻化作青烟缠上我小臂:“戌时阴气要借活人血为引,小郎君且忍忍。“
供桌下的黄九突然窜出来,尾巴尖还沾着半截蠕动的鸭肠。
它人立而起扒着棺材嗅了嗅,女尸鬓角的海棠花忽然簌簌作响。“快封门!“黄仙儿广袖翻卷掀起腥风,我踉跄着被黄九拽住裤脚往外拖。
山神庙后墙轰然塌陷的瞬间,我瞥见爷爷留下的青铜罗盘在女尸心口疯狂旋转。
黄九的爪子抠进我肩胛骨骂道:“发什么愣!
等着给臭道士当阵眼?“
我们跌进墓道时,头顶传来瓦片爆裂的脆响。
黄九甩着焦黑的尾巴尖,叼着半块棺材钉在墓门刻符。
暗红锈迹顺着刻痕沁出来,竟像活物般自动填补着门缝。
“用这个。“我摸索着掏出接生婆给的艾草灰,这是今早替女尸擦身时顺手藏的。
黄九绿豆眼闪过精光,尾巴卷着灰罐在门上撒出北斗状:“李家小子倒是比你爹机灵。“
浓雾漫进来时带着甜腻的尸香,我后知后觉发现整片坟岗都被笼在灰紫色雾气中。
三丈外的墓碑若隐若现,有纸扎童男童女抬着白灯笼飘过,脖颈转动的咔嗒声让人牙酸。
“闭气!“黄九突然将我扑倒在地。
四盏灯笼毫无征兆地停在鼻尖前,纸人腮红是用陈血点的,在雾中晕染成诡异的笑靥。
黄仙儿的声音从雾霭深处传来:“带他往乾位走七步。“
我数到第三步时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——是半截道士冠缨,金线绣着崂山云纹。
黄九突然炸毛厉喝:“趴下!“破空声擦着头皮掠过,桃木剑钉在坟头槐树上嗡嗡震颤。
“妖人受死!“少年清亮的怒喝震得雾海翻涌。
玄青道袍的小道士从树冠跃下,腰间铜铃竟与爷爷那串镇魂铃形制相同。
他看清我面容时瞳孔骤缩:“果然是你这个邪棺饲主!“
老道士的云靴踏碎枯骨的声音由远及近,七星剑穗扫过的雾气凝结成冰晶。
我想起女尸棺底那个被铜钱压住的生辰八字,突然明白这场围剿恐怕二十年前就埋下了因果。
黄仙儿的银铃声在西北角陡然尖锐,四具纸人应声裂成漫天雪片。
老道士拂尘扫开符纸灰,露出袖口暗绣的八卦锁魂阵——那是当年在二叔带回的残破道袍上见过的纹样。
“福生无量天尊。“老道的声音像浸过寒潭的秤砣,压得我胸腔发闷。
他剑指划过铜铃时,我腕上黄仙儿缠的血绸突然开始灼烧,“贫道崂山刘长轩,敢问仙家为何要护这阴生子?“
刘长轩的拂尘在雾气中划出清光,那些凝结的冰晶簌簌落在我脚边。
腕间血绸的灼烧感突然减弱,原来黄仙儿不知何时攀上了槐树,裙裾垂落的银铃正对着北斗七星的方位轻晃。
“黄家娘子好手段。“老道拇指抹过七星剑穗,玄铁坠子竟渗出暗红血珠,“只是这阴阳星移之术,用在活人身上未免有伤天和。“他剑尖点向女尸棺椁方向,我这才发现那具青铜罗盘不知何时倒转过来,盘面十二地支全数错位。
黄仙儿垂落的发丝忽然缠住我的手腕,冰得我打了个哆嗦。
她指尖摩挲着血绸灼烧的痕迹,朱唇轻启时吐出青雾:“崂山的牛鼻子倒是眼尖,可惜这孩子的因果,轮不到你们来断。“
我喉间突然泛起血腥味,想起爷爷临终前用朱砂在我掌心画的符咒。
当时他说这是保命符,如今却觉得皮下似有活物在蠕动。
刘长轩的视线突然锁住我胸口,道袍无风自动:“小友不妨摸摸膻中穴。“
“别碰!“黄仙儿突然尖啸,银铃震得满地枯叶翻涌如浪。
我本能地按向胸口,指腹触到皮肤下凸起的硬块时,耳边骤然响起婴儿啼哭——是女尸棺中传来的声音!
小道士突然摇动铜铃,三清铃的震颤与黄仙儿的银铃形成古怪共鸣。
我腕上血绸突然收紧,皮肤表面竟浮现出荧绿色的血管纹路。
黄九龇着牙窜上我肩头,爪子勾破衣领:“老东西在你身上种了追魂印!“
刘长轩从袖中抖出捆黑得发亮的皮鞭,鞭梢坠着的铜钱在雾中泛着幽光:“此乃百年黑狗毛所制,专破妖邪附体。
小友若肯交出棺中物,贫道可保你性命无虞。“
“道长说笑了。“我强压下胸口的灼痛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李家的事,自然该李家人来管。“说话间悄悄将接生婆给的艾草灰抹在裤缝,今早替女尸擦身时发现的秘密突然闪过脑海——那棺底暗格里藏着半本《鲁班书》。
黄仙儿突然笑得花枝乱颤,银铃震落满树槐花。
那些苍白的花瓣在触及黑狗鞭的瞬间突然化作磷火,幽蓝火光照亮老道袖口的八卦阵:“二十年前你们用锁魂阵害我族人时,可没这般假慈悲。“
雾中突然响起纸扎童子的嬉笑,四个抬灯笼的纸人不知何时绕到刘长轩身后。
它们腮边的血渍正顺着纸褶往下淌,在道袍上晕染出梅枝状的红痕。
小道士的桃木剑刚要劈下,黄仙儿突然朝我吹了口气:“小郎君看好了。“
我眼前突然浮现出重叠的幻影——女尸鬓角的海棠花正在疯狂生长,根系穿透棺木扎进地脉。
爷爷留下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,盘面错位的天干地支竟与刘长轩道袍上的八卦阵形成镜像。
“破!“老道一鞭抽在最近的纸人身上,黑狗毛炸开的火星溅到我手背。
本该灰飞烟灭的纸人却只是晃了晃,灯笼里骤然伸出青白鬼手抓向小道士面门。
与此同时,我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仿佛有铁钩在扯动心脉。
黄九的尾巴尖突然戳进我耳后:“蠢货!
快咬破舌尖!“腥甜的血气在口中爆开的瞬间,我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咒——与女尸棺底压着的生辰八字如出一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