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振辉靠在录音棚外，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
屋里制作人那句语气温和的建议，还在他耳边回响。没有责备，也不是批评。他知道，制作人只是出于关心。

但不知为什么，心里还是有点闷。

他已经有一阵子没碰到这种状况了。可能最近一路太顺了，工作人员总夸他配合度高、情绪稳定、效率好。仿佛他就是一个不会出错的人。

可现在，一段rap卡住了。节奏不准，爆点不够，情绪提不上来。这种陌生的挫败感，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。

田振辉站在走廊里，静静地靠着墙，没说话。

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缝边轻点了两下，又停了下来。

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
他拿起看了眼，又划了回去。

几秒后，他打开通讯录，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圈，最后落在了熟悉的一行字上。

“赵美延”。

他犹豫了两秒，还是按下了拨号。

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。

“振辉？怎么啦？”赵美延声音很清亮。

“我在录rap。”田振辉开门见山。

“哦哦——最近在录歌的。”赵美延随口问，“怎么，rap被制作人骂了？”

“倒也不是，就是录了七八遍吧，自己也不是太满意。”

“噗。”

赵美延没忍住，真的笑出了声，“你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像什么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像是……刚被老师从教室里叫出来罚站的小学生。”

田振辉没吭声，只轻轻地叹了口气，默认了她的说法。

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秒，赵美延像是察觉到他情绪真的有些低落，于是换了个轻松的音调，半开玩笑地说：“要不，我来帮你来段rap？”

“哈？”

田振辉疑惑。

“咳咳——”赵美延清了清嗓子。

下一秒，音准不稳、节奏漂移的rap就冲破电话：

“Yo～振辉oppa～你是最charming的star～

录音棚不是压力山大～

用你的声音炸掉mic呀！”

田振辉：“……”

短暂的沉默。

赵美延自顾自地哒哒哒补了两句之后，才发现电话那头没反应。

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rap的破坏力，有些心虚地小声问：“……怎么，你被我惊艳到了吗？”

“你刚刚那叫……freestyle？”田振辉终于开口，语气缓慢。

“嘿，我这是感情流露。”赵美延理直气壮，“我告诉你，这种时候不需要技术，要的是氛围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行吧，不过谢谢你，美延老师，哈哈哈哈。”

田振辉终于笑了，眉眼里也多了点光。

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又柔和下来：“不过，说真的，你卡住也没关系啊，你本来就不是rapper，硬撑着也没意思。”

“那我是什么？”田振辉情绪慢慢回暖了些，跟着她的话轻松地问了句。

“你当然是我最爱的——”

赵美延像是说了一半突然害羞，声音瞬间低了下去。

田振辉也没吭声，只静静地听着，嘴角没忍住轻轻上扬了一点。

她的语气认真了一瞬：“反正……就算你发挥不稳定，也没人会觉得你不够好啦。”

“在我眼里，你都已经足够好了。”

这句说完，又突然没了声音。

电话两端都安静了几秒，像是赵美延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真情实感，有点害羞。

田振辉心中仿佛有某个角落被轻轻地碰触，柔软又细腻。

过了片刻，她干脆主动扯开话题：“喂，我刚才买了副耳环，你要不要看？”

“什么样的？”

“金色的，挂在耳朵上超~~级闪的那种！”

田振辉微微笑了：“好啊，发我看看。”

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，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拉回正常节奏。

-----------------

田振辉挂掉电话后，站在录音棚外静静地站了几秒，眼角的笑意还没散去。

推门进去时，制作人正靠在座位上翻着谱子，见他回来，只点了点头：“状态好点了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田振辉应得简短，走到录音位前坐下。

音乐声重新响起，他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。

第一条

第二条。

到了第三条的时候，后排技术员小声“啧”了一下，像是终于等到了想要的质感。

“收。”制作人开口。

“这条可以用了。”

......

灯灭，麦克风降下。

田振辉走到控制台前，语气诚恳地说了句：

“今天辛苦大家了。”

制作人摆了摆手，语气终于放松下来：“比我预期快一点，状态恢复得不错。”

技术员嘿嘿笑着补了一句：“哈哈，出去做什么了，这么有提升效果？”

田振辉轻咳了一下，没接话，只垂眸笑了笑。

他走出录音棚，刚准备拿水喝，便看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朴振英。

“振英哥？”田振辉一怔，连忙打招呼。

朴振英点点头，视线却没立刻移开，像是在打量他，又像是在权衡什么。

“振辉啊。”

他顿了顿，像是在犹豫是否要继续问下去，最终却还是说出口，“你……是不是认识裴秀智？”

-----------------

结束今天的活动。

回来后，裴秀智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
助理拿着热水袋轻轻敷在她腿上，叹了口气：“秀智欧尼，下次品牌活动还是穿平底鞋吧。”

“平底鞋怎么穿礼服呢。”

裴秀智笑了笑，像是安慰助理，也像是自嘲，“再忍忍就好了。”

温热的触感蔓延开来，她闭上眼，脑海里却浮现出前几天在4S店偶遇的那道身影。

男人的轮廓和气质都很清晰，但她更在意的是当时两人短暂相遇时的感觉。

不太像艺人。

倒不是说他不够耀眼，而是他气质干净，表情自然从容，没有圈内人惯有的过度修饰或特意讨好，却让人想多看两眼，像小说里面的人物。

更有趣的是，他看自己的眼神，不是粉丝式的惊讶，也不是合作对象的试探。

不打扰，也不讨好。

就像……普通人在陌生场合，偶然撞见了另一个普通人，然后彼此尴尬又有趣地走了好几步。

想到这里，裴秀智轻轻扬了扬嘴角。

身旁经纪人正在看手机中的资料，忽然抬头道：“对了，秀智啊，捷尼赛思那边的代言你确定接了吗？今天品牌经理又来消息，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。”

裴秀智没立刻回应，只是静静睁开眼，似乎在认真地权衡着什么。

助理倒是一脸不解：“欧尼，你还在犹豫什么呀？这代言的档次多高啊，能拿下来，对你后续的商业形象也有好处吧？”

经纪人也笑着补了一句：“是啊，他们也很有诚意，概念片的拍摄风格都让我们自己挑。”

她指着桌上放着捷尼赛思的合作提案，那边给了几个参考方向：

「奢感生活感混剪」

「女主视角的冷淡风都市旅程」

「双人组合作品，强调静默情感张力」

裴秀智扫了一眼文案，目光在“双人组合”那一栏上顿住。

她淡淡一笑：“概念片的风格再好，也得看搭档是谁。”

她没再多解释，伸手从桌上拿起了手机，点开经纪人之前发过来的更详细的品牌资料。

之前还有些犹豫，直到在店里，那场短暂的、意外的相遇之后，她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。

裴秀智指尖划过页面上密密麻麻的候选名单，里面有演员，有模特，也有爱豆。

经纪人凑过头来，看了看：“怎么，有喜欢的合作人选了吗？”

裴秀智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淡淡道：“我最近在看一个人。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那份合作提案的右下角，语气轻飘飘的，“JYP那个……田振辉。”

经纪人愣了一下，随即点头：“哦，他啊。形象不错，就是没怎么听说他拍广告。你觉得他可以？”

“他和镜头相处得挺自然的。”

裴秀智说得不紧不慢，像是在陈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。

经纪人似乎还想劝：“但品牌那边给了好多更有名气的选择。要不你再考虑——”

她轻轻摇了下头，没等对方说完。

“我不缺有名气的搭档。”她眼神仍停在资料上，“我要的是看着舒服、干净的人。”

她顿了顿，语气轻松了几分，带点若有若无的笑意：

“而且啊——你选了一个没人想到的人，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？”

经纪人和助理面面相觑，显然并不太理解她的思路。

但他们也知道。

正因为这样，才有现在的裴秀智。

她一旦决定了的事，就不会轻易改变。

资料摊在桌上，名字排成一行行。

她低头，用指尖划过其中一个拼音名字的边框。

那天车行走廊的画面又浮了上来——光从他背后落下，她没认错。

她轻轻勾了下唇角，然后点开手机，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。